谭海没听过郎先生这号人物,当康慕河是段家倚重的幕僚。
引领段大少与卢小嘉到包间去,吩咐老板十分钟后开席。
包间里,面貌端正,眼睛虽小却透露刺人锋芒的张学良,与孙科一块起身欢迎段大少与卢小嘉。
一阵寒暄,做为主人的张学良邀请三人入座。
「得云你也坐。」
年满二十那天,康有为托人送了封信给康慕河,赠了他表字。
「这是我爹的意思。」
在卢小嘉喝叱前,段大少转告段祺瑞的命令。
也不给康慕河推托的空间。
「说也不怕各位笑话,我段宏业白白虚长年岁,文不成武不就,既不像孙先生担任广州市长,也不像张少帅官拜少将,连小嘉我都不如,今晚本该由我二弟段宏峻代表段家出席,但他人在伦敦不克前来。得云与我二弟情同手足,我爹更是把他当成自己儿子,我就出个脸,有什么事你们跟他说,他说的话我们段家全都认。」
没想到会被托付重任,但箭在弦上,康慕河不可能当众拆段大少的台,大大方方和张学良与孙科颔首示意,坐实了他拥有的代表权。
话说到这份上了,张学良、孙科不得不正眼看待康慕河。
「你要把我当大哥看,就好好对待这位弟弟,别让外人看笑话。」
在他们说着客套话时,段大少悄悄地警告卢小嘉。
不霸王硬上弓,康慕河不会同意列席。
算来是段家阴了他一把,已经有所亏欠,卢小嘉再出言不逊,段大少真没脸见他。
卢小嘉低哼了一声,憋着气隐忍,区区一个家奴何德何能让义兄一家如此看重。
十万人的帮派很了不起吗,一群泥腿子而已,轰个一炮全都跑光,有何可惧?
父亲卢永祥也耳提面命要他利用这次机会和康慕河套近,以便日后拉拢王亚樵。
他们越重视康慕河,卢小嘉就越看康慕河不顺眼。
卢小嘉不添乱,在场的人又有心炒热气氛,饭局进行地融洽愉快。
四花盘,四鲜果、四三花拼、四镶对炒、黄焖排翅、金陵烤鸭、麒麟鳜鱼摆满一桌,借着美酒佳肴消除彼此的隔阂。
「醇酒怎么能少了美人。」
张学良一个眼神,谭海立即从隔壁包间带进八个千娇百媚的小姐,小姐们穿着短旗袍,披着薄纱,依序坐在五人之间。
段大少是风月的高手,搂着小姐往大腿上坐,酒气与脂粉气交杂,美色当前,卸除掉最后戒备。
喝得六、七分醉,卢小嘉和段大少开始上下其手大吃豆腐时,张学良才喊停,让谭把人带走。
「人人都有,个个不落空,等谈完正事,各位兄弟尽管去乐喝乐喝,全算在我帐上。」
四个人分别代表各自的长辈,谈得是共同出兵扳倒曹锟、吴佩孚。
军国大事大人说了算,小辈们充其量是穿针引线,避免敌人事先有了提防。
张学良拿出张作霖的亲笔信供其余三人观看。
「奉系愿意打头阵,还我中国一个朗朗乾坤。」
缔结盟约前,张学良替张作霖表达诚意。
「大总统乐见其成,南北齐心合力,必能一举消灭直系那些乱国份子。」
没有得到孙中山授意,孙科不会和过去的敌人同桌共饮。
「卢家向来跟着段总理。」
隶属于段祺瑞的派阀,卢永祥不会欺师灭祖。
与会的人全是有心人,今晚不过是结盟前的过场,这是段祺瑞复出的大好良机,他们段家不会缺席。
「段公从没有放下过统一大业,大总统与张督军肯放下派系与立场之争,合力讨伐直系叛逆实属中国之大幸,但在合作前,大总统是不是还欠段公一声道歉,」
既然授权于他,康慕河放胆说出自己看法。
段祺瑞倒台前,南方政府无所不用其极攻讦段家,直系发兵攻打京城,孙中山甚至发文称其为义举。
因为需要就把欲除之而后快的仇敌当成战友,过于功利现实。
「过去的事提他干嘛,非常时期大家要相忍为国。」
见孙科变了脸色,张学良赶紧出面打圆场。
政治没有永远的朋友,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,段祺瑞这只老狐狸从哪来找来这个愣头青?非要把好好局面给弄黄了。
「你不要假传圣旨。」
卢小嘉气炸了。
「大街上打人,小巷里道歉是不道德的,但好歹还道了歉,大总统如果连这么一丁点的雅量都没有,合作也没有什么意思。」
知道段大少会焦急,康慕河为自己冒进解释:「二少做为人子,一定会替父亲要个公道,孙先生代父道一声歉并不为过。」
当过过街老鼠,遭千夫所指,看见父亲消沉度日,快速苍老的模样,段大少明白、感谢康慕河为父亲发声。
「是,我也是这么觉得的。」
为康慕河背书,相信胞弟也会这么做。
同盟或是破局,全在孙科的一念之间。
拿中国未来做意气之争,看似幼稚到极致,却是康慕河用来衡量南方政府诚意的砝码。
胆大敢为。
「大总统跟我说过,局势所趋,当时不得不委屈段总理,等结盟后,他一定会亲自致上歉意。」
孙科低头了,段大少的手在桌子底下,一手握拳,一手抓住康慕河的手。
无须言谢,感激已在不言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