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女人瞪了我一眼:“我让你叫二婆婆,你就叫二婆婆,哪来这么多废话。什么二姑姑的,难听得要死。”
我听她语气虽然森冷,只得答应了。反正叫得老了也是她的事,她喜欢被人叫婆婆,那就叫婆婆呗。
其实也就是在外头走了几步,二婆婆就摆摆手,让我扶她回屋。我说现在天气好,要不再走走。她没说话,我只得扶了她回去。进去又是躺到那藤椅上,闭着眼睛一动不动。
我站在那里,只见她在一片漆黑中露出一头白发,半天也不动弹一下,真的很像是一具尸体,充满着死气和腐朽的味道。
我出门去,把门轻轻合上,去存房找燕子问张慧芳衣服的事,一路上就在想着,这二婆婆究竟是个什么人,不仅跟正常人不一样,甚至跟麻老大他们这些人也是格格不入。
到存房的时候,燕子却没有躺在棺材中睡觉,而是拿布在一个个擦拭架子上那些个骨灰盒子。看她小心仔细的模样,与平日里那种风风火火的气质又是大相径庭,似乎这些骨灰盒子都是她的宝贝似的。
我走进屋去,说:“燕子姐,你没睡啊?”
燕子抬头见是我,眼神勾了勾,笑说:“回来就睡不着了。怎么,被二姐给骂出来了?”
我笑说:“没有,二婆婆睡下了,我来问问张慧芳的衣服怎么办?”
燕子愣了一下,把擦拭好的骨灰盒子摆回原位,诧异地道:“你叫二姐二婆婆?你这小鬼胆子不小啊!”
我说哪里啊,是她让我这么叫的。
燕子“哦”了一声,看了我几眼,说:“那还挺稀奇的。咱们这位二姐性格古怪的很,你可要当心点,别在她面前犯错了。”
我就说:“她看起来挺年轻的啊,就是这头发有些白,这是怎么一回事啊?”
燕子正色道:“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问东问西的,她要发起火来,谁都救不了你!”
我说不会吧,二婆婆看起来也挺和蔼的啊。至少从昨天和今天的事情来看,她这人虽然说话冷淡了些,但脾气还算好的。
燕子冷笑一声,说:“挺和蔼?那是你没见过她发作!我就告诉你,在她面前最好少讲话,能不说话就别说话。”
我听燕子说得可怕,但心里头却总是有些不信。
“好了,不跟你说这些了。反正你就记住我的话,没事就离她远远的。”大约是怕吓着了我,燕子板着脸说完,又笑了笑,说,“张慧芳的衣服在换衣房,我带你去拿。”
从换衣房捧了衣服回来,又用清水把张慧芳的身体擦拭干净,换好衣服,重新上妆。一切就绪后,已经是午后了。从早上到现在,也没吃什么东西,肚子饿得咕咕叫。
殡仪馆里这些人都是夜间活动的,所以白天基本也没人吃饭。我找到厨房,也没找到什么吃的,见有些面条,就加水白煮了一碗,将就着吃了。手头的事情已经忙完,就有点无聊。去了一趟殓房找瘦竹竿,原本想趁着现在有时间,把剩下的那具男尸也给拾掇了,不过去了一趟后,听瘦竹竿说,这尸体暂时先别动。
我只好又退出来。在这个殡仪馆里,大白天总是冷冷清清的,我只能在尸妆间门口大桑树下找了个位置,躺在那也跟着睡觉。心里不免想着,这生意也太差了点,照这么下去,工资科怎么发得出。
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,麻老大出来找了我一次,说我干的不错,以后没什么事可以自己随意走,想回家也可以。
我一看天色不早,也就不客气,进屋拿了包,跟二婆婆道了声别,就出了殡仪馆。路上正好买菜回家,吃饭的时候跟青子绘声绘色地讲了上班第一天的经历,不过那死女人只是冷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下次这丝瓜少放点盐。”
我心里暗骂,你会烧,下次你来!
被她这么一搞,也没了说话的兴致,闷头扒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