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是东昌三百一十二年,文昌二十年。文帝继位已二十载有余。皇帝励精图治,东昌本就地大物博,也成就这一片国泰明安的繁荣景象。
了解了自己身在何处魏青也就随遇而安了,如今重活一世她只感老天厚待,到哪里不是一个活。
然思及这具身体的父母,魏青皱眉。
其父是凤京权贵之一的叶家,排行第二,虽是庶子却官拜东昌国兵部尚书一职的叶培珉。
其母本是凤京清流之首的徐氏一族嫡女徐敏,祖上曾出过三代天子帝师。是凤京的清贵之流。
彼时叶培珉也只是高中新科状元,虽是朝中新贵。但与百年大族的徐氏相比却略显寒碜。敌不过二人两情相悦,便结为连理。
本以为两人必定恩爱到老,却在徐敏生下嫡长女叶挽思一年后,便被叶培珉以目无尊长,不敬高堂之名休弃。徐氏一族随后便被以通敌叛国之名被刑部羁押,下了大狱,择日处斩。闻此噩耗,徐敏只觉天崩地裂。
她千里迢迢奔至凤京,挨家挨户请求他们施以援手。然锦上添花常有,雪中送炭难得。受尽白眼的徐敏求到叶家时却被告知叶培珉陪新娘子回门的消息,心灰意冷的看着徐氏一族嫡亲被斩于华阳门前。绝望之际也恨透了抛弃他的叶培珉,更在外祖坟前立下血誓定要他血债血偿。
而曾经与徐敏兄长交好的好友严绍闻讯赶来,严绍本就痴恋徐敏,因徐敏嫁人伤心不已所以远游去了,等他到凤京之时早已无力回天。看见心爱的女子如此遭遇心痛不已,遂收留她们孤儿寡母。举家在碧城定居,日后再寻机会回凤京报仇血恨。
而当时连同徐敏一起被遣送出去的,还有徐敏的大丫鬟明珠,和后来被抬了姨娘的明慧。明慧当时也育有一女。与有生母呵护的叶拂霜不同,徐敏当时正逢如此变故,自然无暇顾及叶挽思,遂叶挽思在这辗转流离之际受尽苦头,待严绍安定好她们母子之后,叶挽思早已落下病根,心肺受损,一到冬日便会咳嗽不止,遍寻名医也无法根治。徐敏对叶培珉恨之入骨,虽没有下此毒手但多年来对叶挽思也只是给予她衣食无忧,从未过多的关怀一句。母子虽同居一府,却形同陌路。
魏青看着眼前这消瘦的双手,虽如青葱白玉,但关节处却有薄薄的细茧。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得知,她为得徐敏一声关爱,从五岁起便卯时起身,琴棋书画,诗词歌赋样样修习,即便优秀得教习夫子连连称赞。徐敏也不曾给过她一个鼓励的眼神。她以为母亲觉得她不够优秀,便弃文学武,习武本就枯燥乏味,辛苦非常。但叶挽思却从未放弃。那小小的身影十年如一日的风雨不改。
想到这里,即便是心肠冷硬如魏青这般的女子也不禁心有戚戚。徐敏对叶培珉的恨她能理解,但她不能苟同。稚子何其无辜,即便她是仇人之女,但她身上也有徐敏的一半血液。叶挽思不该成为仇恨下的牺牲品。而叶挽思心心念念的母亲却不知她女儿的魂魄早已魂归天外,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人名唤魏青。
正在魏青分神之际,细碎的脚步声渐渐传来。从投射在窗沿的日光估计此时晨曦方至。
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捧着托盘打着帘子进来,女子不过十三四岁模样,身材纤细,面容妍丽。却是双眼浮肿,眼下青黑一片。衬得本来明媚的小脸楚楚可怜。
她一进来便见叶挽思正睁着眼睛看她。遂大喜“小姐,你醒了。伤口可疼?肚子饿不饿?奴婢给你端了吃食来”
魏青见灵玉说话间眼泪便汹涌而出,红红的眼眶仿若受惊的兔子。一时想起叶挽思心底的夙愿,既占了她的身体便帮她照顾她所牵挂之人吧。
软了话语便道“这全身上下是疼的紧,莫哭了,你小姐我又没死。快扶我起来”
魏青早在清醒的时候便查探过这身体的现状,她前世身处权利中心,大大小小的暗杀和下毒不断。如久病成医般,她于医术也多有涉略。这身上的伤口都已用上好的伤药包扎,除了这头上的伤口让她的思维有些混沌,碎裂的腿骨需要卧床修养之外,其它并无大碍。
而既然已过了危险期这些疼痛于她而言亦不算什么了。
灵玉见叶挽思说话便是一愣,随后眼泪便扑簌往下掉。“小姐莫要吓奴婢了,小姐是有福之人必定活得长长久久的”说着便小心的扶起叶挽思靠在大引枕上。
“是阿,你小姐我可是要活得长命百岁,长长久久的”
灵玉转涕为笑“嗯,灵玉伺候小姐一辈子”
魏青就着灵玉的手一口一口的吃着药膳,卷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幽深,有耀眼的光芒从冰晶般的眼里碎裂开来。
这夺人心魄的一幕因双眸低垂而无人得见,从此,她那皇弟与乾国的一切就随烟消散吧,她是叶挽思,也只能是叶挽思。
喝完药膳,灵玉忙唤大夫进来给叶挽思诊脉。大夫已年过半百,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虽白发苍苍但却红光满面,精神矍烁,身板硬朗。
“小姐的高热已退,头上和身上的伤口要按时换药。这腿骨定要卧床休息,万不可随意走动。将来若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。其它的并无大碍,小心将养着便是。”
“大夫,小姐这伤可会落疤?”灵玉皱眉问道。
大夫和蔼一笑。“老夫和春堂的去腐生肌膏,待小姐的伤结了疤。取来涂上半月,自然无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