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值腊月,1644年的南京城,小冰河的影响虽然在渐渐消退,可依旧下起了雪。(】天刚擦了黑,鹅『毛』般的大雪片便洋洋洒洒径直地飘落下来。接着星月之光,远远近近白茫茫一片,天地之间仿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。原本腊月里光秃秃的树枝,刻下挂了一层白雪,便宛如乍开的梨花,显得格外美丽。
弘光皇帝朱由菘方才兴致勃勃地赏了雪景,又看了阮大铖新编的戏折子燕子笺。用罢了晚餐,回到新建不久的兴宁宫后,坐在御座上,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殿外,久久不语。
这会儿陪在朱由菘旁边的是老太监韩赞周,打眼一瞧见皇帝不高兴了,便劝慰道:“陛下,新宫初建,姑且安居。待来日……”
朱由菘摆了摆手:“朕非为此,只忧虑梨园中见不到几个出众的。”
韩赞周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,好半晌才道:“老奴只道万岁爷因岁末思念皇考或感伤先帝爷,不想竟想这些事儿啊?”说着老太监眼泪都掉下来了。[]迷航一六四二277
朱由菘见此,忙道:“好了好了,皇考也念,梨园也忧,你且退下吧。”韩赞周哭着退下。
空『荡』『荡』的大殿里头就剩下朱由菘老哥一个,大胖子朱由菘更感无趣。他一心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他的皇帝,而将朝廷一切事务推给马士英等人。他想:天下事自有老马在,何必烦朕?朕以诚心待他,他必肯尽忠为国。
想到这里,他又想起选淑女之事,暗道:“上次选淑女之事,不知老马他们做得怎么样了。”
福王即位后没几个月,他就开始议大婚,选淑女。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大监。皇帝议大婚,可忙坏了韩赞周和田成、李国辅等人。或分路速选淑女,或挨门严访淑女,访求之使四出。而为了大婚礼物,弘光帝又特谕工部:“应用珠冠等如数解进”。限中宫礼冠三万金、常冠一万金,下户部措办。
忙碌数月,却收效甚微。朱由菘甚为懊恼,深怪诸臣办事不力。他不知道的是,因为东林党的缘故,他朱由菘在民间的名声可算臭大街了。戏谑点的称呼其为蛤蟆天子,不客气的直接背地里就喊昏君了。
是以,朱由菘选妃的旨意前脚一下,后脚整个江南就闹翻了天。民间为了逃避选美,也不问男方年龄、相貌、品『性』、家境如何,急急将女儿出嫁。有的富家女嫁了个穷小子,有的糟老头子娶了个妙龄少女,娶错嫁差的一时不胜枚举。江南各城就像发了颠的野马一样,日日夜夜狂嫁狂娶不绝,道路为之堵塞。
负责选妃的太监一见这场面,一个个是目瞪口呆。后来一琢磨,既然请不走,那就抢乎,府衙衙役与军中校尉四处大索,凡遇见女子,也不问如何,一张黄纸贴在额头,拉上便走。有的人家女儿自刎,母亲投井。被拉走的也哭哭啼啼,寻死觅活。一时闹得民间怨声载道,鸡犬不宁。
你就琢磨吧,这种情况下选上来的女子,这姿『色』品貌能好到哪儿去?
正时此时,忽闻太监报道:“禀万岁爷,马阁老在宫门外候旨。”
弘光帝一听,笑逐颜开道:“请老马入内。”
太监忙叫道:“请马阁老入宫。(不多时,蟒袍玉带的马士英进入。只是马士英脸『色』诡异,半点喜『色』也没有。三跪九叩大礼后,马士英道:“禀万岁,河南巡抚越其杰送了八百里加急,说是……”
“越其杰?”越其杰跟马士英是姻亲关系,而且自己选妃也没让越其杰献淑女啊?大胖子朱由菘歪着脖子问道:“越其杰有什么事儿?”
“额……”马士英沉『吟』了一下道:“还是请陛下御览吧。”
小太监将奏章接过来递给朱由菘,朱由菘疑『惑』着展开一瞧,这一看不要紧,脸『色』先是诡异,而后简直是出离了愤怒
“胡说八道朕哪来这么一个童妃?”朱由菘狠狠地将奏折扔在地上,气哼哼地直拍桌子:“越其杰是何居心?怎会信了那妖『妇』所说?”
按倒了葫芦浮起了瓢,这边大悲和尚案刚刚尘埃落定,那冒充大明亲王的大悲和尚已经定了后日处斩。这南京城还没等消停呢,那头河南巡抚又来折腾了。
奏折里头,越其杰上报,说是当地有个『妇』人自称是弘光帝当“德昌王”时的妃子童氏,据说在明末战『乱』中与王爷离失,现已经派重兵护送入南京。
不止如此,奏折上还附带了那『妇』人的自述:“妾年三十六岁,十七岁入宫,册封之人为曹内监。时有东宫黄氏,西宫李氏。李氏生子玉哥,寇『乱』不知所在。妾于崇祯十四年生一子,名金哥,啮臂为记,今在宁家庄。”
原本琢磨着给自己选好了漂亮妃子,马士英这番是来道喜的。没成想妃子没有,倒是来了个妖『妇』冒充……大胖子朱由菘越想越来气,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负手踱步:“朕从前只是个王爷,何有东宫、西宫之说?两个妃子姓名不差,一个病死,一个兵『乱』时『自杀』,这位‘童妃’,即使有这么回事,郡王娶妾,何来‘册封’之说?”[]迷航一六四二277
“那……依陛下之见?”马士英小意地问道。
“派锦衣卫严加审问,此事必有『奸』徒指使”琢磨了一下,朱由菘又道:“告诉越其杰,就羁押在他那儿,千万别送进京。”当然,这并不是大胖子朱由菘政治智慧有多高,想着当前一切以平稳为主。而是这家伙完全就嫌麻烦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。
“你且退下吧”本来心情就不好,现在心情更糟了,大胖子朱由菘就是对着马士英都来了脾气。
“臣告退。”马士英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。原本琢磨着是大功一件的事儿,结果没成想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。皇帝老子不但没高兴,反倒迁怒了自己,这话怎么说的呢?
马士英郁闷着出了承天门,一只脚刚踏上轿子,就听后头有人喊自己。
“马阁老慢走马阁老稍待”
扭头一瞧,只见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健步如飞地正朝自己跑来。周遭的护卫顿时紧张起来,立马拦在马士英面前。话说如今朝中党争正激烈,谁也保不齐东林党那些执拗的家伙会不会请了杀手行刺。
“马阁老,是我……鸿胪寺高梦箕。”隔着护卫,那小老头跳着脚喊着。
马士英眯着眼一瞧,可不是啊。来人不是旁人,正是鸿胪寺少卿高梦箕。只是这高梦箕跟自己素无往来,又跟东林党走的近乎,怎么大半夜的跑宫门口堵自己来了?
挥挥手让护卫放高梦箕过来,马士英有些不耐地问道:“原来是高大人,拦住老夫,不知有何要事啊?”刚刚挨了朱由菘一通训斥,老马现在可没什么好心情。
那高梦箕慌慌张张,手舞足蹈地道:“哎呀我的马大人,大事出大事了”深吸一口气,高梦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:“今日澳洲使者于秦淮河一游,结果与人起了冲突。那澳洲使者大怒之下,扬言如若朝廷不给个说法,便要引兵攻入京城”